从苏轼的“书体说”看书法艺术流程

时间:2022-05-22 11:00:03 来源:网友投稿

摘要:苏轼在《书唐氏六家书后》一文中谈到张旭的草书时说:“今世称善草书者或不能真、行,此大妄也。真生行,行生草;真如立,行如行,草如走。未有未能行立而能走者也。”苏轼把真、行、草三种不同的书体巧妙地比做人的站立、行走、奔跑三种形态,非常生动形象而且准确深刻。楷书是书法艺术的基本功,学习书法要从楷书开始;不同的书体呈现出不同的视觉形象,给人以不同的审美感受;艺术创作是无止境的,对艺术的理解也并非直观可完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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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才多艺的苏轼不仅是我国北宋时期举足轻重的政治家、文学家,也是卓有建树的书画家和书法理论家。其文章汪洋恣肆,其诗词清新畅健,其书法风神俊迈。与他同时代的大诗人、大书法家黄庭坚称赞苏轼的书法为“笔圆而韵胜,挟以文章妙天下,忠义贯日月之气,本朝善书,自当推为第一”,可谓雄视千古,英才盖世。令人费解的是,苏轼在诗、词、文、书法等方面的艺术成就早为历史所公认,但他在书法理论方面的成就,则备受冷落,显得极不协调。其实,苏轼除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词、文章、书法作品外,还有《论书》《评书》《论唐六家书》等一批对当时及后世都颇具影响的书论著作,对书法艺术和书法理论的发展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。尤其是他首次提出的书体说——“真如立、行如行、草如走”的理论观点,为后人认识中国书法艺术源流、了解不同书体的变化特征、掌握不同书体的运笔特点,具有重要意义。

苏轼在《书唐氏六家书后》一文中谈到张旭的草书时说:“今世称善草书者或不能真、行,此大妄也。真生行,行生草;真如立,行如行,草如走。未有未能行立而能走者也。”苏轼的这种书体说是将书法同生活融会贯通而立论的,他把真、行、草三种不同的书体巧妙地比做人的站立、行走、奔跑三种形态,非常生动形象而且准确深刻。

众所周知,汉字形体的演变主要经过三个阶段:即由商周古文字发展为篆书,由篆书发展为隶书,再由隶书发展为楷书(真书),这是汉字发展和字体演变的主流;至于隶书通行后的草书,楷书通行后的行书,则是汉字发展和字体演变的分支。苏轼在谈到书法家张旭的草书“颓然天放,略有点画处,而意态自足,号称神逸”时,针对世俗认为善于写草书的人不一定能写楷书、行书的说法,提出了自己对真、行、草三种书体之间关系的看法。他在另一篇书法理论作品《论书》中说:“书法备于正书,溢而为行草。未能正书,而能行草,犹未尝庄语,而辄放言,无是道也。”更明确地表达了他对真行草书体演进的观点。这些论述虽是针对一些“大妄”之说而言,但却体现了苏轼对传统书法艺术流程的深层次理解和认识。

一、 楷书是书法艺术的基本功,学习书法要从楷书开始

书法作为一门艺术,博大精深自不必言,认识和掌握它也绝非易事,需要有一个认识、理解、加深、掌握的过程。艺术自身都有其自身产生、发展的内在规律,我们若想掌握它就必须弄清这种规律,且遵循这种规律,由此及彼,由表及里,由浅入深地对它进行研究,探索。书法艺术也不例外。我们知道,楷书以端正庄重为要旨,其结构与笔法是融合篆、隶、行、草诸长而成。以笔法为例,由篆书的藏锋、隶书的波磔、行草的勾连,归纳演变为楷法的撇、捺、点、钩、挑,字形美观易识,利于实用。所以楷书一出现,即成为通行的标准字体。学习书法,首先必须打好基础,练好基本功,从相对简单的楷书练起。这样可以少走弯路,有利于以后的发展。正像一个人学走路一样,首先必须学会站立,能够站得稳实,然后才能够学走、学跑。如果一个人连站立都不会,行走或奔跑岂不成了笑话?人生和艺术的道理是相通的,学习书法要从基本的楷书入手,这与汉字本身的结构特点有密切的关系。汉字是由基本的点画等基本笔画和笔画的不同变体构成的,它的外在形态也是呈方形,呈现出一种点画均匀、布局合理、横平竖直、重心平稳、左右对称等特点,而楷书对这些方面的体现最为明显。其次,偏旁部首作为汉字的重要组成部分,在汉字中大量反复出现,这些汉字的组成特点都决定了学习书法首先必须掌握那些最基本的,也是最必要的基本技法。只有把楷书写好,然后才能举一反三、熟能生巧地向行书、草书发展。

纵观书法艺术的发展历史,书法名家的成名过程,也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。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被誉为“天下第一行书”,唐太宗李世民视为至宝,朝夕临摹,死后还以《兰亭序》真迹殉葬,然而王羲之的行书成就正是建立在扎实的楷书基本功之上的。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以其纵笔豪放、一泻千里的气势被誉为“天下第二行书”,这与他坚实浑厚的“颜体”基本功更是密不可分的。特别是狂草大家张旭,他的草书自由奔放,气势雄伟,以致张旭之名几成“狂草”的代名词。然而张旭的草书成就得力于他扎实的楷书基础:“其名本以颠草,而至于小楷行草,又复不减草字之妙。其草字虽奇怪百出,而求其源流,无一点书不该规矩者,或谓张颠不颠者是也。”(宋《宣和书谱》卷十八)再从艺术的继承与发展的关系上看,楷书是书法艺术成形的基础,因为任何艺术的产生和发展与现实(或实用)都是密切关联的,所以楷书的主要特点体现在实用性上。而行书和草书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,在楷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因此,行书和草书脱离不开作为母体的楷书,只有在母体艺术基础上继承传统,才能有所创新。历史上许多举世称道的大书法家,无不从前人的书法里吸取营养,进而开创一番新天地。

二、不同的书体呈现出不同的视觉形象,给人以不同的审美感受

中国传统的书法艺术之所以为世人所称道,主要是由于自身强烈的审美意韵,不同的书体呈现出不同的视觉形象,给人以不同的审美感受。西方一些著名的美学家也承认中国的书法是一门深奥的东方艺术,是世界艺术宝库中一株绚丽夺目的奇葩。书法的美学价值主要体现在书法艺术的总体设置上,体现在对点线的优化组合上。一幅优秀的书法作品,给人的震撼力首先落实在视觉上,它要求点画质地、线条姿态、字形结构、篇幅格式、大小布局、神采气势诸方面协调自然,让人们能够透过简单的线条,黑白的对比,领略出一种超乎异常的审美愉悦。

不同的书体在各自漫长的演进发展过程中,通过继承与创新逐步定型和完善起来。即使以实用性为根本特点的楷书,经过历代书法家的不懈努力,也逐渐向秀雅俊逸、神韵绝俗的艺术性过渡。但由于它的根本属性是实用,因此必须立足于清晰、通俗、规范。我们欣赏楷书,首先要看它是否给人一种端正庄重之感,犹如“站如松”的人,给人以稳实、沉着、安全之感。苏轼所言“真如立”即是强调楷书给人的视觉形象。人之站立是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的,因此“立”是基于“稳”而言的,所以楷书以稳重、端正为基础,要给人以清晰的印象,不能东摇西摆,左动右晃。行书以纵逸流畅为特点,是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的一种书体,较之楷书简易放纵,而又比草书收敛,易于辨识。“行”则是相对于静止的“立”而言,是相对于静态的动态,这也是行书在人的视觉中产生的动感效果。如果说楷书重在实用的话,那么行书则是汉字向艺术化迈出了重要一步。行书力争摆脱楷书实用性强的特点,然而又没有彻底摆脱实用的束缚,当然实际也摆脱不了。这正如一个人在站立的状态下,想向前行走是很容易的,而想在站立状态突然奔跑起来,相对是困难的。至于“草如走”,则是说草书给人的印象像一个跑得飞快的人,给人一种飞动之感。草书有一个突出特点,即豪放飞纵。它完全冲破了楷书的格式,比行书更加自由放纵、活泼飞舞,是书法艺术充分走向观赏性、具有审美意韵的标志。它的“动”不是行书的“动”,而是动中有变,且变幻莫测。也正如人在飞跑状态下比在行走状态下频率、幅度要大得多一样。

颜真卿是唐朝新书体的创造者,他的楷书宽绰浑厚,气势雄伟。后人论其书法“似耕牛稳实而利民用”,是站在实用角度上,通过感觉和视觉形象总结了颜体楷书的特点。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字势纵横变化、成中形外,笔法结构变化精妙多变,其中“之”字多至二十余个,而字字有别。李世民《王羲之传论》评之曰:“观其点曳之工,裁成之妙。烟靡露结,状若断而还连;凤翥龙蟠,势如斜而反直。”张旭狂草笔势迅疾,回绕奔放,结构省简而诡奇多变。这与张旭好看舞剑,并且能将舞剑的连续环绕悟之于运笔之中分不开的。

线条本身是静止的,然而不同书体却给人以如此之大的“静与动”的感受。这也正是书法艺术的魅力所在。

三、艺术创作是无止境的,对艺术的理解也并非直观可完成的

书法艺术中不同书体呈现出不同的运笔特点,具有不同的运笔速度和节奏。苏轼“真如立、行如行、草如走”的书体说生动形象地揭示了楷、行、草三种不同书体的运笔速度和节奏变化。

楷书是字形方正、点画独立、一笔不苟的正体字,要求每一点画都要起收有致、点画到位,交代清楚,因而运笔的速度和节奏要相对慢一些。其中相同的笔画也要求有变化,但这种变化的力度和痕迹较小,不影响速度的节奏。如“点”,基本以“侧”取势,其变体也多是方向上的变化,运笔沉着有力,速度缓慢、节奏平稳。“横”以平正为主,“永字八法”称之为“勒”,也是就运笔速度而言,意为写横画的运笔要如同驾驭欲向前奔跑的马一样,紧勒缰绳不让它狂奔。“永字八法”称长撇为“掠”、短撇为“啄”,也是基于楷书的运笔速度和节奏,意为写长撇要像用梳子梳理长发一样,用力均匀,速度舒缓;而写短撇要像鸟儿吃食一样,运笔速度要相对敏捷、有力。至于“捺”之写法,“永字八法”称之为“磔”,是说写捺要像拿刀子切肉一样,内含一种深沉的韧力,似乎更强调了楷书运笔沉稳、缓慢的一面。

相对而言,行书的运笔以流畅、爽利为主,讲究纵放得势,横宕取妍,四面辐射,虚实结合,笔断意连。行书的运笔过程中既要注意楷书点画和体势的运用,更要注意草书中省略与使转的借鉴。行书运笔不像楷书运笔那样沉稳舒缓、节奏分明,也不像草书运笔那样放纵飞动、随意而发。行书的运笔基本是边构思、边挥洒,锋毫提按频率增多,线条粗细变化明显,似人行走中的“闲庭信步”,又如“行云流水”,线条起伏感,运笔节奏感明显加强。

草书的出现,按梁武帝萧衍在《草书状》中所说,是“昔秦之时,诸侯争长,简檄相传,望烽走驿,以篆隶之难不能救速,遂作赴急之书,盖为今草书是也”。由此可知,草书的出现和运用绝非偶然之举,也是基于社会发展现实需要基础上的。社会发展速度加快,与之相适应的文字运用也势必要求随之变化。当然这种变化包含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。萧衍提出的“篆隶之难”,不仅是指篆隶的辨认难,更重要的是指书写起来难,速度慢。这显然同现实的需要产生矛盾。草书书写的快速度、快节奏迎合了人们对社会发展的心理期待,二者共同为草书的发展奠定认识基础。草书摆脱了楷书的四平八稳,行书的欲放不能,它不受格式、框框的束缚,显得精熟干练,游刃有余。例如怀素的草书气贯一韵,犹如长江浪涛翻腾,颇有一泻千里之势。唐吕总《续书评》评之为“援毫掣电,随手万变”,《宣和书谱》称其“字字飞动,圆转之妙,宛若有神”。

总之,艺术发展到一定阶段,形式因素的重要性日趋明显。中国书法艺术从篆、隶、楷到行、草书的演进,也是汉字由实用一步步走向艺术的重要标志。因此,我们对书法艺术的学习、认识和掌握,应该持一种脚踏实地、循序渐进的态度,深刻领会、深入研究,这样才能够真正登堂入室。同样,我们对苏轼“真如立、行如行、草如走”论述的认识和理解也不应该基于表层的、或立足于某种角度对其进行阐释,应将其放在艺术的大背景之下,全面深入地去挖掘其思想内涵。惟其如此,我们才能全面理解苏轼的艺术成就,真正认识到中国书法艺术的博大精深。

作者:孙晓玲,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艺术系副教授,研究方向:书法、中国画(山水)。

编辑:古卫红E-mail:guweihong007@sina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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