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0后:青年的焦虑症与怀旧病

时间:2022-05-24 12:24:02 来源:网友投稿

青年人为何焦虑

近日世界银行说,按购买力平价计算,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2014年底就要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了。这条消息出来时,就像2010年中国GDP超日本一样,并没有在国内引起什么波澜,更不要说自豪和兴奋了。这已经成为一个显著的现象:国家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裕了,可是GDP、高铁和航天工程等巨大成就却不再使青年人感到多少振奋。倒是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在青年人之间蔓延,从一则名为《史记·80后传》的网络热帖可见一斑:“夫80后者,初从文,未及义务教育之免费,不见高等学校之分配,适值扩招,过五关,斩六将,本硕相继,寒窗数载,二十六乃成,负债十万。觅生计,背井离乡,东渡苏浙,南下湖广,西上志愿,北漂京都,披星戴月,秉烛达旦,十年无休,蓄十万。楼市暴涨,无栖处,购房金不足首付,遂投股市,翌年缩至万余,随抑郁成疾,入院一周,倾其所有,病无果,因欠费被逐院门。寻医保,不合大病之规,拒付,带病还。友怜之,送三鹿奶粉,饮之,卒。”

显然,青年人缺乏安全感。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,生理需要、安全需要、社交需要和尊重需要是人们在社会生存与生活中所必需的基本需要,任何缺失都足以令我们感到焦虑和不安。教育、住房和医疗已经压得青年人透不过气来,同时作为独生子女一代,父母将来的养老也让他们感到压力山大。且不说没有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为他们分忧了,就连食品安全、空气清洁等生存的基本需求都堪忧。因此青年人为了生活甚至是生存疲于奔命,同时内心里对充满未知数的未来感到惶恐不安。青年人对现在和未来毫无安全感,岂有不焦虑的道理?

不但缺乏安全感,青年人的尊重需求更是没有得到满足。高等教育扩招了,可是教育质量却未必提高了(今年两会就中科院院士甚至说,“现在研究生和以前的中专、大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。”),教育供给也与社会职业需求结构性失衡,每年几百万的高校毕业生不但早已经没有了“天之骄子”的优越感,连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未必如愿。而作为初入社会的青年人,无权无钱,在目前这个主要以权力和金钱作为衡量个人价值主要标准的社会里,自然难以获得自豪和尊严。又由于法治的不完善,眼看着某些有权有钱者包二奶三奶,横行霸道,黑白通吃,一无所有又无能为力的青年人,当然只能压抑着满腔的愤恨。并且由于社会出现阶层固化的倾向,青年人更看不到未来的希望,焦虑与抑郁可想而知。

此外,现代新闻媒体和通讯手段的高度发达,无疑加剧了青年人的焦虑情绪。首先,社会阴暗面的曝光更加频繁和集中了。食品安全问题、城市空气污染以及路人见死不救的消息频频出现在头条新闻里,地沟油、三聚氰胺、有毒添加剂、腐败的食材、黄浦江上的死猪、爆表的PM2.5指数、讹诈好心人的老人家等等,以耸人听闻的标题和不堪入目的照片/视频一起出现在各种传统媒体或新媒体上,不断地轰炸观众的头脑,挑战着观众承受力的极限。

没有人不会因此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危险因素的疯狂世界里,没有可以信任的食品和陌生人,而对于PX、核电站、转基因作物、垃圾燃烧项目等等,更加一概认定为可怕的东西从而加以强烈抵制——既不相信政府的说法,也不相信科学家的解释。不信任感在蔓延,恐慌取代了理智。其实,世界未必真的如社会新闻上展现的那么糟糕,我们越来越深的不安全感可能只不过是卡尼曼在《思考:快与慢》里阐述的“易得性偏见Availability heuristic)”在作怪而已。易得性偏见的意思是,一种事物越容易出现在人们的记忆里(即越容易被人们想起来),就越会让人们高估这种事物发生的可能性。例如,尽管研究数据表明事实上飞机要比汽车安全得多,但是很多人觉得飞机是一种很不可靠的交通方式,容易坠毁并且难以生还,只不过是因为几乎每次稍大的飞机失事都会被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,从而使人们形成“飞机不安全、易坠毁”的偏见罢了。

同理,我们近几年觉得食品和空气问题越来越严重,很可能只不过是人们更加关心这些话题,媒体的报道突然多了很多而已。作为佐证,这种负面社会新闻多发生在东部沿海发达地区,不是因为中西部形势更好,而是因为东部新闻媒体更加自由、发达,人民群众的权利意识更高,对这些社会民生问题也更加关注。所以,我们大可不必因为媒体上充斥负面报道而对社会失望,情况或许并没有变得更糟糕,只是我们的观察力进步了,信息获取容易了,期望值提高了而已。近期美国国务院网站公布的美国驻华大使馆记录的从2008年至今的空气质量数据就显示,北京的PM2.5浓度水平在这几年里尽管没有变得更好,但也没有不断恶化。

其次,社交网络深化了青年人的不快乐感和焦虑症。现在恐怕没有哪一个青年人没有一部智能手机,不使用微博、微信、陌陌、QQ、豆瓣、知乎和人人网等社交网络的了。在社交网络上,一个人可以即时看到每一个朋友更新的生活状态,不管这个朋友远在天边,还是多年未见。可惜已经有科学研究表明,社交网络会加深人们的不快乐感,在社交网络上看到太多朋友的精彩和成功生活(显然人们更喜欢在社交网络上分享美好的经历:吃了什么美食、去了哪里旅游、新房装修了、结婚生孩子了、升职加薪了,诸如此类),会使人觉得自己是个孤独和不幸的人,产生“别人都活得很快乐很精彩,就我一人孤独寂寞冷”的错觉。人们本来就热衷于和周围人比较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,但是就像阿兰·德波顿在《身份的焦虑》里指出的那样,和身边人的比较使我们产生身份的焦虑,担忧自己的身份和地位:“再也没有任何群体比旧时的同学更堪为比照了。世上最难忍受的大概就是我们最亲近的朋友比我们成功。”一旦使用社交网络,“比较”会变得更加容易并且无处无刻不在,势必加深因“比较”而产生的焦虑。而更加不幸的是,感到不快乐的人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使用社交网络,形成恶性循环。

最后,青年人的焦虑也有其自身的原因。一来,青年人成长于改革开放年代,生活环境比较优裕,没吃过什么苦,更没挨过饿,因此适应环境和承受挫折的能力相对不强,在我国高速发展和变化的社会环境里,有些青年人适应不了新事物的猛烈推动和催迫。

正如彼得·海斯勒在《寻路中国》里所说:“中国人普遍具有这种感觉:一切都在快速地变化着,没有几个人敢自夸自己的知识够用,人们随时都会面临新的情况,需要去琢磨透彻,总会有新的形势需要琢磨,人们来不及辨明方向。你会有种感觉,一群人正跟在后面,紧追不舍。”这种百舸争流、狼奔豕突的态势里,充满了机遇,也充满了竞争和未知数,只有极其少数把握了机遇的人能在短时间内飞黄腾达(数据显示中国大陆的超级富豪中,89%的人是通过白手起家和自我打拼赢得了当前的巨大财富,同时中国的亿万富豪较全球平均水平年轻9岁),其余的绝大多数人,则希望靠自己的奋斗能够过上中产阶级生活。

没有人想成为这一轮人类经济奇迹中的旁观者或失落者,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,无论是谁,要想不落后都得承受巨大的竞争压力,像绷紧的弦,不敢松懈半点。这种压力显然是巨大的,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吃得消,有的人会觉得吃力,会为此焦虑不安,以至于要喊出“中国,请停下飞奔的脚步,等一等你的人民”。二来,青年人对生活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,他们更急于得到满足。二三十年前,买房从来没有成为过我们父母辈的焦虑,为何却成为了这一代青年人的心头之痛,以至于有人甚至断言“高房价毁了八零后的青春”?我们的父母年轻的时候,挤住在工作单位提供的逼仄空间里,谁都买不起房,或者根本就没有商品房可供买卖,因此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攀比和念想,在吃饱穿暖之余能存钱买部单车或缝纫机就很不错了。现在的青年人为房子焦虑,首先就表明社会进步了,他们的需求层次比上一辈上升了,所以即使给不起首付,也完全没有理由抱怨人生不幸——你们怎么也不会比上一辈人人生更不幸,生活更艰难。此外,中国的青年人在住房这事情上也未必比外国同龄人更不幸。

某调查显示,2010年北京首套房贷者的平均年龄仅27岁,相比之下其它国家和地区的首次购房者平均年龄都在30岁以上(美国和英国35岁,台湾地区36岁,日本42岁)。另一调查中,84.1%的北上广受访者表示身边有“毕买族”(一毕业就买房的人,当然,毕买族大多要靠父母资助首付,2009年上海住房公积金网的调查显示62.27%的年轻人买房时受到父母的资助。)而根据澳大利亚统计局的数据,2009-2010年40%左右的澳洲首次买房者已经有孩子。

由此可见,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青年,他们甚至比发达国家的同龄人还着急于满足拥有自有住房的欲望。当这种迫切的欲望没有能够被及时满足时,青年人焦虑了,怨天尤人了。可是为什么那么着急呢?青年人说,急于买房的首要原因是“结婚的需要”(69.5%)。但是认为结婚必须有一套房子作为前提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观念,是强加于自己的压力——我们的父母一辈结婚的时候,有几个人有自己的房子?即使是发达国家的年轻人,也没有那么高的比例在婚前买房。如果说高房价毁了八零后的青春,那也是自找的。

不靠谱的怀旧和悲观主义

在焦虑和不安中,青年人变得暮气沉沉。就像《人民日报》说,似乎在一夜之间,八零后一代集体变“老”了。先是怀旧。他们唱着“老男孩”,感叹消逝在记忆里穿着海魂衫皮凉鞋的夏天,怀念看过的连环画,还有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女孩。再是叹老。一群在父母看来还是小孩的八零后,在比自己更小的小孩面前大叹“老了”,“心好累,感觉不会再爱了”。当人们怀旧,想回到过去的时候,那就表示他们对现状感到失望,对未来怀抱悲观。然而“怀旧”却未必是合理的,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阳光灿烂的日子,但是过去从来不曾存在过什么黄金时代。

计划经济时代人们不焦虑,没有食品安全担忧,也没有住房压力,那是因为他们还在为满足生理需求挣扎,根本没有上升到追求安全需求和尊重需求的层次。就像《不靠谱的怀旧》这篇网文指出的那样,当年的酱瓜、榨菜里一样有亚硝酸盐;当年的果蔬一样沾着有机磷;当年早点铺的烹调油里一样有苯并芘。可是在炒菜的剩油都会被小心翼翼倒回油罐的当年,又有谁会在乎那些事呢?即便你在乎,你又有什么选择呢?你用什么来帮你咽下那一碗碗泡饭?你上哪儿去找无公害蔬菜水果?提醒早点铺的大妈换油?抱歉,大妈和排在你后面的顾客会一致劝你去精神病医院就诊。那住房呢?那时候人们连获得住房产权的机会都没有。那时候还没有“蜗居”一词,却流行“螺蛳壳里做道场”这句话,筒子楼、石库门的邻里之间为了尺寸之地大动干戈是很寻常的事,而走廊里也往往堆满了杂物以宣示各自的地盘。难道真的有人愿意放弃今天多彩多样的选择和方便舒适的生活,回到过去的贫乏和逼仄?

过去并不值得怀恋,未来也大可不必悲观。马特·里德利在《理性乐观派》一书里提醒我们,悲观主义一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盛行于我们的社会,从来没有偃旗息鼓过:20世纪60年代人们担心人口爆炸和全球饥荒会毁灭人类,70年代是资源枯竭,80年代是酸雨,90年代是瘟疫,21世纪初是全球变暖。但是这些恐慌(除了最后一个)全都来了又走了。现在的世界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好的时代。食品供给、收入和人均寿命步步走高,疾病、儿童死亡率和暴力事件轮番下降;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确实变得更便宜了;继亚洲摆脱贫困之后,非洲也跟上了它的脚步;互联网、手机和集装箱运输前所未有地丰富了我们的生活。生活实际上越变越好,全球皆然,而我国目前变好的速度尤其独步全球。因此,青年人们大可以做一个乐观派,不要被各种暂时的压力消磨了自己的朝气和锐气。

焦虑未必是坏事,它首先表征了社会的进步,其次只要正确对待,它就是我们进步的动力。梁启超《少年中国说》谓: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,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,其进步未可量也;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,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,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。青年人为个人计,为国家计,都应当以此自勉,不要气息奄奄,与鬼为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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